“怎么样陈老师，我的课上得还可以不？”

杨丽丽和陈志飞都是一个村的知青，自然也就熟络了一些。

“可别取笑我了，我这是赶鸭子上架，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杨丽丽抿嘴一笑，就这样二人回到了教师休息室。

此刻，不大的屋子里，除了一样刚刚下课回来的林思慧，还有一男一女两名教师。

经过短暂的自我介绍，陈志飞便知道比自己大一点儿，正在埋头备课的男教师名叫周向东。

而穿着一身的确良衬衫，脸上明显是化过妆的女教师名叫戴春玲。

其实这两人，陈志飞之前也是打过照面的。

就是几个月前，陈志飞来找林思慧，还拿了两盒点心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的他还是个生产队养猪的猪倌儿，现在摇身一变倒成了中心小学的代课老师。

“思慧姐呢，因为晚上要教知青班，所以她只带一年级的学生。春玲和周老师带的是五年级，周老师辛苦一些，还要教整个学校的体育课。咱俩主要教的就是刚才你看到的三四年级的学生，我教文科，你教理科，没什么问题吧。”

陈志飞点了点头，杨丽丽就让他在自己对面的座位坐下。

“对了杨老师，咱们学校一共就这几名老师吗？”

其实陈志飞是想问一直没露过面的王主任，杨丽丽也很上路子，指着林思慧对面办公桌说道：

“老师呢就咱们几个，还有一位年级主任。只不过王主任今天有事儿，说是去县教育局开会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听了这话，陈志飞就没有追问下去，而是不断地偷瞄着林思慧。

而后者就像是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依旧全神贯注地批改着学生的作业。

紧接着，上课铃声响起，几名老师全都默契地站了起来。

陈志飞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杨丽丽热心肠的解释道：“这节是春玲老师的音乐课，没事儿的老师都会去听听，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志飞点了点头，心说这音乐课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大家都要去听。

所以怀着好奇的心情，他也跟着几人一起出了门，等到了五年级的教室，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些老师都要来听这堂课了。

只见戴春玲站在讲台上，天鹅颈高昂，纯黑色的手风琴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好似镀了层淡淡的金边。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唱！”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孩子们挺直腰板，歌声嘹亮。有的孩子闭着眼，陶醉在音乐中；有的孩子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指挥；还有的孩子涨红了脸，唱得格外卖力。

陈志飞站在教室的最后面，看到这一幕，轻轻碰了一下杨丽丽的胳膊：“杨老师，咱们学校还有手风琴这样的乐器呢？”

“怎么可能！这是人家春玲老师自己带过来的，咱们学校连粉笔都得省着用，哪买得起这么金贵的乐器。”

“自己带过来的？”陈志飞有些惊讶。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手风琴可是稀罕物件。

一台普通的手风琴，少说也得百八十块，抵得上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再看戴春玲身上那件白衬衫，虽然洗得发白，但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的确良。下身黑裤子熨得笔挺，裤线分明，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

这一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农村女教师的模样。

杨丽丽似乎看出了陈志飞的疑惑，小声解释道：“春玲老师是省城来的，她父亲是省歌舞团的团长。本来她可以去省城当音乐老师的，但她主动要求来咱们这儿支教。”

“主动来咱们这儿？这穷乡僻壤的……”

这时候，杨丽丽悄悄在陈志飞的耳边说道，“我听说戴春玲是不满意家里面安排的婚事，自己逃婚出来。”

陈志飞犹如吃瓜群众一般看了杨丽丽一眼，“还有这事儿？”

“嘘！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我是看在咱俩的交情上，才告诉你的。”

陈志飞汗颜，心说自己不过才来了半天不到，交情能深到哪儿去……

所以戴春玲的事，估计在中心小学，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同学们，我们再来一遍！“戴春玲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教室里再次响起嘹亮的歌声。

陈志飞看着讲台上那个优雅的身影，不知不觉的也跟着唱了起来……

等下午上完了课，陈志飞就去值班的宿舍整理床铺。

宿舍条件简陋，甚至都比不上福财那里。

周向东周老师是和平乡的本地人，已经结了婚，之前因为整个学校就他一个男老师，所以不得不留下值夜。

可陈志飞来了后，人家没有必要还天天守在这里，老婆孩子热坑头儿他不香吗！

所以第一天来报道的陈志飞，一节课还没上过，就先成了中心小学打更的了。

看着满是茶水印子的木头桌子，陈志飞皱着眉，从行李卷里拿出自己的饭盒和杯子放在了书桌上。

不过最要紧的是眼瞅着天气渐冷，自己就带了一床薄被子，连个褥子都没有，实在有些艰苦。

可正好在这时，有人在门口敲了两下门。

陈志飞开门后竟发现，是拎着一床被子的林思慧站在门外。

“你……你怎么来了？”

“天气冷了，这是我之前的被子，你先用着。”

“额……”

看着那绣着鸳鸯的被面儿，陈志飞有些犯难，可还不等他开口，林思慧就直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被子放到了陈志飞的行李上面。

“行了，你自己拾掇拾掇吧。”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林思慧送完被褥又干净利索的离开了，虽然两人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可陈志飞总感觉二人之间似乎有些怪怪的。

就这样又收拾了几个钟头，天都已经黑了。

陈志飞洗了脚躺在炕上，被褥上还散发着林思慧淡淡的体香。

一想到自此后，他俩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陈志飞这心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这次来当这个代课老师，到底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