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脉管已经被陈烽尽数斩断。
下方那些密密麻麻的游荡者，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们在身体的快速腐败之中，跟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更有甚者，直接变成了一地稀碎的白骨。
陈烽操纵着手里的丝线，开始稳稳下坠。他的双脚变作了橡胶般的缓冲物，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次，再也没有游荡者上前。
陈烽的身边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除了这棵参天大树外，就只剩下了遍地的尸骸。
他仰起头看着人面树。
这棵树高耸入云，仰头望去都看不见尽头。
树干上，那些粗壮的树枝此刻正在一抖一抖，仿佛恐惧到了极点的人，无处安放的双手。
“同类，你到底要做什么。”树干上的人脸发出了苦涩的声音：“我的记忆里和你从没有过交集，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布置的一切？”
“从我进入迷雾里开始，可是你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动手攻击我的呢。”陈烽看着面前的树干，露出了笑容：“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学会好好说话了？”
“这是我的领地。”人脸的声音满是无辜与苦涩：“你闯进来，我自然要防御。”
“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人类世界里对于‘领地’这两个字的定义。”陈烽再次笑了：“至于我为什么这么做……”
陈烽如同幽灵一样来到了一处树洞旁边，伸手从树洞里掏出来了一块像是边角余料的灰色碎片。
他将碎片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真是迷人的味道呢，不过还稍微差点火候。”
灰色的碎片被陈烽的掌心探出的舌头样血管翳包住，像是放在手中的冰屑一样，逐渐融化，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烽的脚下，那属于他本体的影子，悄然凝实了一分。
他看着人面树，嘴角越咧越大：
“你的身体里，有些东西的味道，比这个还要迷人。”
“那是独属于秘域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非常想知道，你的身体里到底还有什么呢？”
人面树一阵颤抖。
“规则碎片……原来你是来抢夺规则碎片的。”它身上所有的人脸露出了沉思之色：“难怪，最近有这么多不该出现的生物，出现在这里。”
此刻，人面树的心中已经全是波澜。
在秘域里和其他存在争夺资源失败，被抢占了领地后，它意外被传送到了人类世界，甚至还因祸得福，找到了更进一步的契机。
现在只要有足够的那种灰色的规则碎片，它就能凝聚出自己的规则。
有了足够的规则，它就能达到人类嘴里的“祸难级”。
“只差那么一点点它就要成功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变故……”它在心中低语。
蓦然，它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是有东西想要摘我的果子。”
“难怪一切刚开始都那么顺利……”
“原来都是这些小偷和强盗在作祟。”
人面树的枝叶乱颤，它身上所有的人脸不约而同地凝视向了陈烽。
“既然这样，就算豁出去这些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规则碎片，我也得把你留在这里。”
它们张开嘴，对着陈烽喷出了大量灰色的雾气。
仔细看上去，这些灰色的雾气中，还夹杂着大量头皮屑一样的灰色碎片。
这股雾气将陈烽笼罩。
一阵阵呢喃的声音在陈烽的耳边响起，陈烽的眼前不断出现一幅又一幅画面。
陈烽时而变成了在农田里耕作的农夫，时而又变成了开着货车的司机，时而又变成了街边售卖零食的小贩。
然后又变成了正在挥洒汗水的农夫，周而复始。
在不断地身份转换中，陈烽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骤然。
农夫的草帽变成了血盆大口，司机的驾驶舱变成了正在分泌酸液的胃袋，小贩的背包变成了一双扼住喉咙的大手。
可陈烽的眼神却依然清澈：
“这是把夺走的记忆喷了出来？然后加以控制和改造？”
陈烽眼中黑焰燃烧，三道阴影在他本身的影子上交替出现。
草帽被无形的丝线搅碎，胃袋被锋利的爪子撕开，就连扼住咽喉的双手也被黑色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记忆冲击？精神支配？多么拙劣的模仿。”
陈烽伸出手，将雾气中的灰色碎片尽数抓在手里。手心舌头状的血管翳正在贪婪地舔食着这些碎片。
人面树再次剧颤：
“这些还没二次处理的规则碎片连我都不敢随意吸收，你怎么能……”
“同类，不，你不是我的同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树干上所有的人脸都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它们艰难地蠕动着嘴唇，发出了仿佛来自深渊的诅咒：
“想要将我当作凝聚规则的工具是吗？你们想得过于美好了。”
“一起死吧。”
它树冠上的枝叶快速枯萎，化作了无数烟雾飘散在了迷雾当中，只留下了几根粗大的树枝，还有参天的树干。
所有散发在外的能量，正在以树干为中心快速收敛、凝聚、浓缩。
它好像变成了软体动物，所有的枝干忽而膨胀忽而缩小，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息正在它的体内逐步酝酿。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哦吼！我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阻止一下它呢。”陈烽的口中发出了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毕竟是即将达到‘祸难级’的家伙呢。”
“要是真让它像烟花那样‘砰’地炸开，就算是傻大个变化出来的钢皮，也不一定扛得住哦。”
“顺便友情地提醒一句。”
“外面的那些小宝宝们，到时候可是连渣都不会剩下哦。”
“你心心念念的龙城，也很有可能受到波及呢。”
陈烽脸上表情再次转换，愤怒疯狂的表情刚露出来一半，就被生生憋了回去。
“不要着急。”陈烽的口中响起了优雅从容的声音：“它不会自爆成功的。”
话音刚落，人面树膨胀的躯体就像撒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大片的灰色浆液从树洞中喷涌而出，像极了正在流淌着脓液的疱疮。
这些浆液喷洒在土地上，在被土地吸收之余，也在地上留下了一块又一块灰色的碎片。
“该死，怎么会这样！”树干上的人脸这一次居然出现了不甘和惊恐：“我什么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灰色的浆液不断涌出，人面树的枝干开始萎缩，它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身体被掏空。最后只剩下了一层坚韧的树皮趴在了地上。
“哦吼！打怪还能爆出来的装备？这就是传说中的‘俺寻思之力’吗？”陈烽脸上浮现夸张的表情，不过下一刻他的表情就被神秘的深邃所取代。
人面树已经消失，但是这里的浓雾却并没有散去。
迷雾深处的笑声愈发清晰，陈烽抬眼望去，一道影子倏然闪过。
“哥哥……”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却与开膛手妹妹的语调截然不同。
陈烽踩住人面树的残骸，咧嘴一笑：“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着摘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