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咔——」”
像是冰面裂开细缝的脆响,又像支撑意识的骨架突然崩断。我盯着眼前不断蔓延的灰黑色裂痕,指尖碰上去是刺骨的凉,裂痕里漏出的不是光,是更浓的、化不开的混沌。世界在碎,一块一块往下掉,连我的声音都跟着裂成了碎片——█
“「好冷」”
不是皮肤的冷,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像沉在结冰的湖里,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吸进肺里能冻得疼。周围没有风,却总有什么东西裹着寒气往骨头缝里钻,把那些零碎的记忆都冻成了硬邦邦的块,碰一下就簌簌掉渣。我缩了缩手,却连自己的指尖都看不太清——█
“「破败」”
放眼望过去,全是塌了一半的墙。墙皮卷着灰往下掉,露出里面斑驳的、像旧伤疤一样的痕迹。远处有扇门,门板掉了漆,歪歪斜斜挂在铰链上,风一吹就吱呀响,像谁在哭。地上散落着些看不清模样的碎片,是我忘了的事,还是我不愿记起的人?踩上去软软的,却硌得心里发慌——█
“我是不是要「死」了?”
指尖越来越凉,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轻飘。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从指缝里流走,是温度,还是意识?我试着喊一声,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那些灰黑色的裂痕爬到脚边,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死是什么感觉?是这样慢慢变轻,还是突然掉进无底的黑里?我好像抓不住什么了——█
“终于「自由」了”
突然有风拂过脸颊,不是冷的,是暖的。缠在身上的那些紧绷的、像锁链一样的东西,突然就断了,碎成了飞絮。远处的破墙好像亮了一点,裂痕里漏出的不再是混沌,是浅金色的光。我抬起手,第一次能看清自己的指尖,没有寒意,只有松快的轻。原来挣脱那些东西的感觉,是这样的——终于,不用再被牵着走了——█
……
“娜娜莉,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的?”
蓝佛子的指尖刚碰到龙梦逸的胸膛,就忍不住颤了颤——布料下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濡湿的触感凉得吓人,那处空荡荡的凹陷像是能吸走她的心神。她眼眶早红了一圈,声音裹着没压下去的颤抖,另一只手还轻轻拢了拢龙梦逸被风吹乱的衣领,生怕他再受一点寒。
“就是那个持蓝色长枪的少年。”娜娜莉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目光扫过蓝佛子怀里人苍白的脸,又迅速落回前方的云层——她的衣袂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飞行的速度半点没减,脚下掠过的云絮都被撕开一道浅痕,“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可握枪的手稳得吓人,枪尖泛着冷光,连眼神都沉得像埋了十年的冰,总觉得……他藏着我们摸不透的本事。”
“可恶!这个仇我记下了!”蓝佛子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得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把龙梦逸往身前又拢了拢,像是要把人护进自己的体温里,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的狠劲,尾音却忍不住发颤,“我们快点回去,一定要让妈妈救下他,绝对不能让他有事!”
“少主,”娜娜莉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浅笑,打破了这紧绷的气氛。她的目光从龙梦逸蹙着的眉峰,慢慢滑到他微抿的薄唇,连他额前垂落的几缕软发都没放过,语气里带着点打趣,“这个人,就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小哥哥吧?别说,眉骨生得利落,下颌线也清清爽爽,长得是真挺帅。”
“那是!我的眼光怎么可能差!”蓝佛子立刻抬了抬下巴,眼里闪过一丝小骄傲,可下一秒又瞪向娜娜莉,赶紧把龙梦逸往自己怀里挪了挪,像是怕对方的目光会“抢”走什么似的,语气里满是警惕,“不过你可不许打他的主意!他……他是我要护着的人!”
龙梦逸似乎被这动静扰到,喉间轻轻溢出一声极轻的闷哼,蓝佛子的动作瞬间就放软了,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只敢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冰凉的脸颊,眼神软得一塌糊涂。
两日时光在沉默的赶路与压抑的揣测中溜走,当戴天灵率领星罗军队踏入龙谷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仍未散尽——断折的树木歪倒在旁,残肢与破碎的甲胄散落其间,原本该是龙族栖息的静谧之地,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狼藉。
戴天灵的目光扫过遍地尸体,眉头拧成了死结,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剑,声音沉得像压了巨石:“传我命令,将这些逝者一一收敛,务必厚葬。”他话里的痛心疾首不似是装的。
命令刚下,几名将领便围了上来,目光齐刷刷落在唐舞麟一行人身上——他们是龙谷里仅存的幸存者,也是唯一能还原真相的人。“唐舞麟是么,”一名将领沉声道,“究竟是谁下的手?龙谷怎会遭此重创?”
唐舞麟攥紧了腰间的武器,指节泛白,语气却异常坚定:“是圣灵教!我们亲眼看到他们的人突袭,手段狠辣,不留活口。”他顿了顿,提到那个名字时,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龙梦逸为了掩护我们,和圣灵教的人缠斗,最后……最后消失在了混乱里,连踪迹都找不到。”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人愿意相信龙梦逸已经死了——那个总是带着浅笑、实力不俗的少年,怎么会轻易折在圣灵教手里?可理智又在提醒他们,面对圣灵教的狠辣,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消失,往往意味着最糟糕的结局。有人悄悄别过脸,不忍再提,空气中的压抑又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苏梦君收起一具尸体缓步走来,那是杨管家,此刻却面色惨白,胸口的伤口狰狞可怖。作为母亲,她本该为儿子的失踪崩溃,为亲信的离世恸哭,可她脸上没有半分沉浸痛苦的脆弱,只有一种近乎冷硬的坚毅,眼神里藏着旁人看不懂的锐利。她指尖轻轻拂过杨管家的伤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伤口不是圣灵教的手法。”
众人闻声一怔,纷纷看了过去。苏梦君继续道:“圣灵教惯用毒与诡异的魂技,伤口多带腐蚀或黑气,可杨管家身上的伤,是纯粹的物理重创,力道与痕迹都很特殊。”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这说明,当时在龙谷里,可能还有其他人——幕后黑手,未必只有圣灵教。”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叶星澜几人浑身一震。本就因同伴离世、龙梦逸失踪而心神恍惚的几人,此刻更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叶星澜扶住身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脑海里全是不久前还和同伴说说笑笑、一起规划行程的画面;原恩夜辉咬着唇,眼圈通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惨状与之前的热闹联系起来——不过短短几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苏梦君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滋味。她放缓了语气,长呼一口气,气息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还是强撑着安慰道:“你们也一起离开吧,这里满是伤亡,灵气紊乱,实在不适合你们继续修行。先随军队回主城,后续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好的阿姨。”原恩夜辉率先开口,她抬手抹了把眼角,语气尽量显得平静,“您别太担心,我相信龙梦逸一定会转危为安——现在没有消息,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消息,他肯定藏在什么安全的地方,等着我们找他。”
苏梦君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里软了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嗯,辉辉,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们都会尽力找他。”
“我才没有担心他!”原恩夜辉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猛地扭过头,声音不自觉地硬了几分,可扭过头时,耳尖却悄悄红了一片——
苏梦君见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何尝不明白这种口是心非的牵挂?
叶星澜攥着半旧的行囊带子,脚步顿在龙谷出口的碎石地上,回头望向仍站在原地的唐舞麟——他的衣角还沾着龙谷的尘土,目光却望着谷内深处,像是在确认什么。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轻轻问道:“唐舞麟,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唐舞麟缓缓转过身,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腰间的海神三叉戟挂坠,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却依旧坚定:“我还想在这附近多待一阵,继续历练。你们先跟苏阿姨走,不用等我。”他没说出口的是,龙梦逸的踪迹还没找到,他总觉得留在这,或许能多发现些线索。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叶星澜点点头,没再多问——她知道唐舞麟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唐舞麟的肩膀,指尖触到他紧绷的肩线,又很快收回,转身快步追上早已在前方等候的苏梦君。两道身影渐渐消失在谷外的密林里,扬起的细碎尘土落在风里,慢慢散了。
待身影彻底看不见,唐舞麟才松了口气,却又立刻攥紧了拳头,眉头拧成一团,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与空气对话,又像是在确认心底的困惑:“老唐,你在吗?我们还待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不是该赶紧找逸哥吗?”他说着,下意识按住胸口——体内那股突如其来的金龙王本源还在微微躁动,像是有股力量在经脉里窜动,“我一觉醒来,身上就多了这劳什子金龙王本源,可逸哥却生死未卜……老唐,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天龙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精神空间里传来老唐略带疲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自责,像是叹了口气:“哎,那天的情况太乱了。圣灵教的人根本不讲章法,上来就用魂导器和诡异魂技牵制,我拼尽全力想冲过去护住你那朋友,可他们的人太多,还故意用魂技缠我,我被拖在原地,根本没能靠近……最后只能看着他跟着圣灵教的人往谷深处走,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语气里的无力,顺着精神链接传到唐舞麟心里,沉甸甸的。
“算了,你也尽力了。”唐舞麟听见老唐的话,原本紧绷的肩膀垮了垮,重重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几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只希望逸哥能吉人自有天相,千万别出事。”他望着谷内寂静的树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龙梦逸是为了掩护他们才留下的,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其实让你留在这,不是单纯为了历练。”老唐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刚觉醒的金龙王本源之力还不稳,有时候甚至会不受控制地往外溢——你没发现,刚才攥拳的时候,手心都在发烫吗?”
唐舞麟愣了愣,下意识张开手心,果然感觉到一丝残留的灼热。
“龙谷深处藏着龙族的古老传承,你需要留在这里完成‘千日葬龙’的任务。”老唐继续解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只有完成这个任务,得到残存龙族力量的认可,你体内的金龙王血脉本源才会真正稳定下来,甚至承认你的唯一性——到时候,你才能真正掌控这股力量,而不是被它牵制。”
唐舞麟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体内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原来留下,不只是为了找逸哥,更是为了能在下次遇到危险时,不再像这次一样,连保护朋友的力量都不够。他轻轻“嗯”了一声,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知道了,那这个任务,我必须完成。”
唐舞麟握紧腰间的武器,转身踏入龙谷深处。越往里面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而厚重的气息——脚下的碎石渐渐变成了刻有纹路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里长着泛着微光的苔藓,抬头能看到头顶的树木枝桠交错,织成一张密网,漏下的光斑落在地上,像破碎的星辰。
他沿着青石板往前走,忽然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嗡鸣”声。走近了才发现,前方矗立着一座半塌的石台,石台中央嵌着一块暗金色的晶石,晶石表面布满裂纹,却仍有微弱的光芒在里面流转。唐舞麟伸手轻轻触碰晶石,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石面,一股暖流就顺着指尖窜进体内,与他胸腔里躁动的金龙王本源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暖流里藏着龙族的气息,温和却又充满力量。
“这就是‘千日葬龙’的起点吗?”他低声自语,指尖在晶石表面轻轻摩挲,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模糊的画面:无数龙族围绕着石台起舞,暗金色的光芒洒满整个山谷。
……
深海宫殿的水晶穹顶折射着幽蓝的光,暗紫色的珊瑚柱上缀着莹白的珍珠,海水拍击殿壁的低响像天然的背景音。魔皇斜倚在嵌满宝石的宝座上,暗紫色长袍垂落至地面,指尖轻轻划过蓝佛子凑过来的发顶,语气里满是无奈的宠溺,却没半分真的责怪:“你这孩子,真是不省心。龙谷是什么地方?那是连老牌魂斗罗都不敢轻易闯的险地,你倒好,说去就去。要不是娜娜莉跟着你、护着你,你这次能不能完整地回来,都还另说。”
蓝佛子立刻往魔皇身边凑了凑,胳膊轻轻晃着她的衣袖,鼻尖微微皱起,眼神却急切地瞟向不远处被侍从平放的龙梦逸,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妈妈~我知道错啦,下次再也不敢私自跑了。可是你先看看他好不好?他伤得好重,胸膛都被刺穿了,再耽误下去就来不及了!”
站在一旁的娜娜莉适时上前一步,垂手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难掩的凝重:“魔皇大人,这次龙谷之行,我们遇到了一个怪人。那少年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还带着稚气,可手里那杆蓝色长枪一动,却有近乎神级的力量——当时他一枪扫过来,连周围的空间都在震颤,若不是我带着少主及时避开,恐怕……”她话没说完,却足以让魔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魔皇这才从宝座上起身,暗紫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扫过地面,走到龙梦逸身边。她俯身,指尖带着微凉的魂力,轻轻点在龙梦逸胸膛那处狰狞的伤口上——布料下的肌肤冰凉,伤口边缘虽还渗着血,却隐约有一丝微弱的生机在流转。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的玩味:“神力?那他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妈妈,你快救救他呀!”蓝佛子赶紧跟上,拉着魔皇的手晃了晃,眼眶还带着点红,“他是为了护着我们才受伤的,不能让他就这么没了!”
魔皇收回手,目光落在龙梦逸惨白却依旧俊朗的脸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珍珠扣,语气渐渐冷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胸膛都被刺穿了,心脏本该早就停跳,没想到他居然还没死透,倒也算个奇葩。”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龙梦逸紧蹙的眉头,像是做了个随意却又定局的决定,“既然命这么硬,那就别浪费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圣灵教的人,过去的名字不用再提——从此,你就叫霜溟。”
话音落下时,魔皇指尖弹出一缕暗紫色的魂力,轻轻落在龙梦逸的眉心。那缕魂力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渗入他的体内,原本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气息,竟稍稍稳了几分——只是这“救命”的魂力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圣灵教的印记。
“「呵呵」——█”
“「霜溟」——█”
“「有点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