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气四溢，尘土飞扬。
菩萨剑撞在程有生身上，飞溅出无数金屑，卷入爆炸后扰动的灰烟当中，向夜空的灯火飞去。
程有生的衣裳底下像是着了软金甲，锋锐的剑竟然没有直接削下他的手臂。而是如同砍在金属上一样僵持住。
两人角力期间，程有生的目光落在了和自己对峙的剑上。
“……！这剑，你从何处得来的？”
“？”
周若木怔了一下。
他不是还赞赏过这把剑锃亮吗？怎么这会儿像是不认得这把剑了？
“也罢，今晚又有新收获了！”
程有生劈手贯来，周若木旋身一躲，横起菩萨剑，霹雳般跃斩反击。
“唰！！”
程有生压根没留意到人丹，更没想到周若木吃了人丹之后，竟然能做出如此之快的动作！
还没来得及回手招架，就被周若木暴起一剑，当场授首。
人头滚落在地上，程有生身子一软，也“砰”地一下砸倒在地，溅起一片尘浪。
罪魁祸首一死，周若木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一屁股跌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一夜实在太长，太长了……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谢家死去的这么多口人来说。
但只要没出这府邸的门，便还不算结束。
周若木用菩萨剑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在尸体烧焦的臭味中慢慢向前庭踱去。
“哒！噔噔蹬——！”
风穴催动的五官捕捉到了信息，有什么东西从背后迅速地突进！
他急忙侧身一躲，优先护住谢迎夏——可这就让他的身位暴露在了攻击下。
“呲拉——”
周若木先是感到脸颊一痛，听到什么东西被力拉崩扯的声音。随后眼前便蹿了道黑影过去，与此同时，脸上就泛起了凉飕飕的感觉。
没了头的程有生落地停稳，手上向周若木晃悠、炫耀着一块血淋淋的东西。
“……面皮！”周若木瞪大了眼，倒抽一口凉气。伸手一碰自己的脸颊
脸上的痛感炸裂开，痛不欲生！
整张脸的皮肤都被他撕了下来！
“好道士，真是个硬汉！”“程有生”夸赞道，“常人被这样一撕，早就疼得打滚了。你还直挺挺地站着呢！”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周若木摸了摸腰间，赶尸铃对眼前的无头尸毫无反应。
“我是什么？”无头尸的声音发生了改变。听上去倒像是那个胖胖的缝尸人。
“你再猜猜。”
声音又一次改变，这回变成了那个穿绸子内衬的缝尸人。
“你是屠熙。”周若木厌恶地说道，失去面皮的脸每根肌肉间都在往外渗血。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可有一件事很明朗了——
屠熙将自己的同门全害了！
“真是那样吗？”屠熙的声音从他的衣服传出，“真相并不重要。反正你已走不出这间宅邸了。”
周若木无声地运动风穴护体，还没等他开口反骂点垃圾话，屠熙就像瞬移般瞬间闪现到他的跟前，用力地在胸膛上猛拍一掌。
“噗呃——！”
口中的腥甜从齿间飞出，在空中拉出一道红印。
周若木双脚腾空，向后飞去，一头撞回了烧毁的厢房前。
“……！”谢迎夏紧张地抓着周若木。
在即将着地前，周若木把她从背后调转了过来，护在心口上。
“藏起来，千万千万不要动啊！去！”
顾不上疼，周若木吐出一口淤血，从手中震出一道气流，将谢迎夏从身旁震向一旁黑灯瞎火的植丛里。
还没等他站起来调整状态，屠熙就飞奔过来，冲着他的丹田大起一脚，踹到厢房的残垣断壁上。
“嗖——砰！”
周若木重重撞在烧塌的椽子上，又垂直着跌倒在地。
“京畿郊外，一家客栈被烧。掌柜到伙计，没有一个活口——那是你干的吧？你腰间的赶尸铃，就是这么来的。”
屠熙抓着周若木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小小年纪，吃了什么药，为什么到处惹事？自保倒也算了，今晚这等大事，也是你能坏得的？”
“不理解吧？也难怪。人和畜生的差距就有这么大！”
周若木没面皮的脸似笑非笑。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同门受苦受难；而你为了一己私欲，却能下手把同门都给害了——你这样的畜生，还是尽早投胎去吧！”
屠熙掀起周若木的脑袋，正想将他贯插在木刺上，身下却突然传来一阵猛力。
完全抵挡不住！他的手臂直接被轰断，人也像炮弹似地激射出去！
吞世经残式！
“咳咳！”周若木甩脱屠熙的断手，再度站了起来，凭着意志力勉强命令双脚绷紧肌肉。
如果人的身体有极限，那就是现在他这副模样：命悬一线，摇摇欲坠……
周若木将剑从地上拾起，却因为手指发颤而没能很好地握紧。
自己现在太虚弱了，没法和屠熙正面对抗。
鬼使神差间，周若木仰头看向了夜空。
……既然自己不够强大，那就只有一种方法了。
让环境来帮自己吧。
“轰！”
屠熙从废墟中怒然起身，残砖碎瓦炸碎一地。
被一个毛头小子连续摆了两道，他的自尊心容不下这点刺。
“嘭铛！”
正当他想迅速去结果周若木时，一个东西从天上砸了下来，落在他的脚边。
“……灯？”
跳动的火苗映亮了他满是血渍的鞋边。
“难道说——”
他抬头去看，为时已晚。
周若木吞下最后一颗人丹，风穴全开。
真气如飓风自体内炸裂，衣袂翻飞间，双掌猛然向天推震！
霎时，狂澜倒卷，气流嘶鸣着旋扭成涡。
数百盏天灯被风穴引力撕扯着，聚向谢府上空，形成灯阵。点点灯火如受召的火龙盘旋低垂，引来外边放灯者的惊呼。
周若木高举起菩萨剑，将火真气灌入其中，向上一顶，怒喝道：“爆！”
剑锋劈出赤焰。所过之处，爆燃的火蛇顺着风涡攀咬天灯，浸透桐油的绵纸和素纱遇火即燃。
热风卷着带火星的祈愿纸灰，掠过周若木面庞。他仰视着那些剪着麒麟抱子、金粉祥云的残片，尽数在空中扭曲成灰蝶无数。
数百盏天灯如坠落的金乌接连炸裂。描写着美好愿望的天灯，顷刻便化作了流火陨星，大片大片地坠入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