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看着前面那个侃侃而谈的大男孩,吴艮好像在漫天火花中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还看到了父亲和母亲的样子……
他记忆里父亲个子高高的,笑起来声音很大,父亲很怕母亲,喜欢看小说,小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和他讲那只猴子的故事,他小时候最喜欢齐天大圣了,母亲是个四川人,口头禅是“劳资蜀道山”,每天都会叉着腰对不愿意刷锅的父亲讲这句话,而父亲一听到这话立马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去刷锅洗碗……
挂着泪痕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吴艮下意识地伸手抓向前方,嘴里喃喃喊着:“爸,娘~”
朝闻道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停下,不知何时起,对面那个铁塔般的大汉已经泪流满面,泪光中闪烁的满是对父母、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朝闻道张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是开口劝慰,还是保持沉默待会再把纸巾送过去,想到这里,他赶紧摸摸胸口,吊坠还在,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小小的有点褪色的照片……
两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只能听着晚风越吹越大,隔着老远的雷声隐约传来,满含思念之情的“爸,娘”的声音让手足无措的朝闻道沉默下来。
他脑海中关于父母的记忆很少很少,他是爷爷一手拉扯大的,在他的印象中,好像只是在记事之初有明确见过父母,当然,在他记事之前兴许是天天和父母待在一起的,可惜那时候他并未记事,但他知道他的父母很爱很爱他,认识他父母的人都这么说。
后来,他只记得有一天,那天小雨连绵,爷爷把他叫到跟前,抱住他,然后面色沉重地告诉他,爸爸和妈妈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工作,可能要等他长大后才能再相见,但他们会按时寄信和照片回来,年幼的他不知道很远很远的多远,他只知道他要很久才能再看到爸爸妈妈,懵懂无知的他大哭一场后就睡着了,醒来后爷爷带他出门玩了好多天,吃了各种好吃的,玩了各种好玩的,还带他认识了山下镇子里好多好多小朋友,哥哥姐姐们都很喜欢他,大家都乐意带着他玩……
爸爸妈妈信守承诺,按时寄信和照片回来,无微不至地关心朝闻道的生活,叮嘱他不要惹爷爷生气,还会讲他们工作中的趣事。
朝闻道每次收到信都很开心,为了亲自给爸爸妈妈回信,小小的朝闻道早早地练就了一手好书法,他每次都会给爸爸妈妈寄去自己的照片,也会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和爸爸妈妈分享最近好玩的事,在信里,通过文字传达……
那段美好的时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朝闻道忽然发现,爸爸妈妈就好像天天躲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样,他几乎就没有爸爸妈妈不知道的事,于是还很纯真的他当即就气呼呼地跑去找爷爷,叉着腰问爷爷,他爸爸妈妈是不是偷偷回来了,躲起来想给他一个惊喜……
现在回想起来,老爷子当时那股事情败露的表情可是一览无余呀。朝闻道抬手刮刮鼻子,用力吸了两下,轻轻笑起来。
“轰!!!”
青绿色的玄武境域颜色淡了下来,李十三扭头对着朝闻道大喊:
“朝小哥,朝小哥!你怎么了!”
经过一番苦战,李十三率领锦衣卫凭借着出色的配合终于稳住了阵脚,李十三就想看一下外面朝闻道的战斗,看看他可否还能撑得住。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广场上立着两道一动不动的身影,一个泪流满面,双手无意识地不知道在抓些什么,一个身形佝偻,一股暮气隔着老远都能闻见,李十三当即尝试用灵觉联系朝闻道,他以为朝闻道是被无根和尚拉进了幻境。
但探过去的灵觉就像撞上了一座大山,碎了一地,朝闻道根本没有回应他,见状,李十三更急,差点被茂根和尚抓住破绽赏了他一禅杖!
这时,茂根和尚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见无根和那个锦衣卫都一动不动,笑了出来,他也以为是无根和尚将朝闻道拉进环境,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两人的灵觉并未交织在一起!
李十三和茂根和尚对视一眼,当即懂了对方的意思,打了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两人对拼一招后退开,李十三主动降低了玄武境域对外界的隔绝效果,开始喊朝闻道,试图将朝闻道喊醒,茂根和尚微微运转佛门狮子吼,对着无根和尚轻吼一声。
“无根长老?无根长老!”
朝闻道很快就回过神来,对着急赤白脸的李十三挥挥手,大声回道:“放心,我没事!”
李十三听到朝闻道回话,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虽然很诧异朝闻道声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沙哑,但听他声音中气十足,想来应该问题不大。他也向着朝闻道挥挥手,准备浅问一下情况。
这时,李十三收到了一条灵觉传讯,灵觉传讯的效率远远超过一般用语言交流,同时还兼具保密性,朝闻道传来的那道灵觉传讯里的信息短短两息时间就被李十三全部“看”完,朝闻道描述了他的最新发现,并且提出了一个计划,一个风险很大,但收益更为丰厚的计划,李十三一时有些举棋不定。
“无根长老!无根长老!!”
茂根和尚接连呼唤数声,沉浸在回忆与悲伤中的吴艮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摄人心魂,极度悲伤和无尽怒火交织在一起,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身边若隐若现的水火湍流越来越亮!
“不好,这傻大个起了心劫,快要走火入魔了,朝小哥,快撤!”
茂根和尚见无根并未回应自己,表情复杂,他实在没想到六根住持昏迷后,无根会失控走火入魔,想起无根平日里对自己很是尊重,他有些痛心,低头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走不掉了,我被盯上了!”朝闻道浑身肌肉紧绷,凝若实质的杀意扎得他皮肤刺痛,那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无数血色虚影在他眼里快速闪过,吴艮的面部表情在狰狞和平静间飞速切换,朝闻道将双手缓缓抬起,张开手掌,示意自己对他毫无威胁。
这个时候任何大幅度的动作都可能彻底点燃在和心魔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吴艮,观其周身违背五行相生法则出现的水火湍流,便知吴艮已经半只脚迈入了境七天玑,境六可无法违反五行相生的法则同时调动相克的水火二炁,朝闻道自知他现在不可能是吴艮的对手,只得做好准备等待那个可能会出现的契机。
再度抬头的茂根和尚面色冷峻,方丈留下的手段不可能被一个境五修士破掉,吴艮即使彻底走火入魔也不会攻击他们,既如此,那就抓住这个机会,将所有锦衣卫留下,用他们展开血祭,激活阵法!
李十三的灵觉一直锁定着茂根和尚,见他重新运转五行轮环,马上反应过来,甩了一道灵觉给朝闻道让他快逃,自己会帮他拦下无根和尚。
回头看看几乎人人带伤的兄弟们,李十三点点头,兄弟们和他一样都心存死志,决定死战到底!
他们是九夏锦衣卫,佑国护民的锦衣卫,任何人都可以说留取有用之身以待后用,唯独他们不能也不会,人族先烈碑前的誓言犹在耳前——煌煌九夏,血战不休;持吾矛戈,人族永年!
和千千万万的锦衣卫一样,在人族先烈碑下宣誓的那一刻起,李十三就做好战死疆场的准备,他相信他身后的兄弟们同样如此,这些年来,他从一个小旗一步步杀到百户的位置,靠的不是上司升得够快,而是凭实力接班!一路走来,他身旁早已倒下无数袍泽,死亡对他而言,只是接过袍泽手中长刀,或者,将手中长刀交给袍泽,仅此而已。
玄武境域再起,这次那个青绿色的境域试图将无根和尚也拉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