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终焉的凝视下仿佛被拉伸、凝固。夜莺瘫倒在控制台旁,鲜血模糊的视野中,只剩下赫卡蒂那双冰冷无情的银紫漩涡之瞳。恐惧如同冰水灌入肺叶,让她无法呼吸,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逃离,身体却沉重得如同铅铸。
她能感觉到,那非人的注视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更令人绝望的评估。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审视着脚下偶然聒噪的虫豸,思考着是随手抹去,还是置之不理。而那悬而未落的裁决指尖,银紫色的光芒虽未增强,却愈发凝练,散发出绝对规则的冰冷气息,预示着无论何种选择,其结局都已注定。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
夜莺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剧痛强行刺激着她近乎涣散的意识。她猛地扭头,目光死死盯住控制台上那个仍在冒着混乱电火花的破损紧急装置!那点微弱的能量反应,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渺茫到可笑的“武器”!
“呃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着痛苦与决绝的低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残存的所有意志力——那作为MBCC副官历经无数危机磨砺出的、坚韧却已濒临枯竭的精神力量——不再试图灌注,而是如同自杀般,狠狠撞向了那破损装置内部最混乱、最不稳定的能量节点!
她不是在试图控制它,而是在引爆它!用自己最后的精神火花,点燃这微不足道的炸弹,哪怕只能制造更大一点的噪音,哪怕只能再吸引那终焉目光一瞬!
噗嗤——!!!
破损装置内部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蓝白色电浆!混乱的能量流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窜出,狠狠击打在附近布满裂缝的控制台主板上!刺耳的爆鸣声和高频能量噪音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
几乎在同一瞬间!
嗡——!!!
赫卡蒂那悬浮的身影周围,空气剧烈扭曲!无数由纯粹银紫色数据流构成的、代表着“规则”与“秩序”的冰冷符文凭空闪现、组合、流转!它们如同受到干扰的精密仪器,瞬间锁定了主控室内那个突然爆发的、不稳定的能量源(破损装置)以及其关联者(夜莺)!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低权限干扰单元。关联:生命体‘夜莺’。威胁等级重新评估:低等级 nuisance(讨厌之物)。执行:局部规则净化。”
冰冷的意念再次如同系统广播般回荡。赫卡蒂那指向夜莺的指尖,银紫光芒微微一闪。
没有惊天动地的攻击,只有一道细微到极致的、几乎透明的银紫色数据流,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射出,瞬间没入那爆燃的破损装置以及夜莺的眉心!
滋啦!爆燃的装置瞬间化为一小撮冰冷的银色金属粉末,簌簌落下。夜莺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僵,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极致的冰水彻底冲洗了一遍,所有残存的精神力、甚至部分短暂的记忆碎片,都被那冰冷的数据流强行格式化、归零!极致的冰冷与虚无感瞬间吞噬了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所有意识,软软地瘫倒在地,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偶。
局部“净化”完成。干扰源清除。
通道废墟中,被规则锁链死死禁锢的零,虽失去了所有超凡感知,沦为“凡躯”,但那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对赫卡蒂的滔天恨意与毁灭冲动,并未因禁锢而消失,只是被强行压抑在冻结的核心深处,如同被压在万载冰层下的火山。
当赫卡蒂的裁决指尖转向主控室,当那冰冷的“净化”数据流射向夜莺的瞬间——
零那被冻结的、凝固着极致痛苦与绝望的暗金邪瞳,瞳孔深处那一点被锁死的、0.3%活性的核心,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嗬…!!!”一声被规则锁链强行压在喉咙深处的、极度压抑的嘶鸣从他僵直的躯体中挤出!虽然无法感知能量,但他残存的、作为生物的本能,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夜莺那边传来的、生命气息骤然熄灭的冰冷波动!
又一个…在他眼前…因为他的无力…因为赫卡蒂…消失了!
这股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冰冻的灵魂之上!那被绝对规则压制在核心深处的、混合着枷锁本源、深渊残留、以及卓娅烙印余烬的狂暴力量,在这极致的刺激下,竟开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冲击着缠绕其上的规则锁链!
咔嚓…咔嚓…
一阵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仿佛冰层碎裂的声响,从零的胸膛内部传来!缠绕在他暗金核心上的透明规则锁链,竟然被那内部爆发的、绝望的疯狂力量,冲击得微微松动了一丝!
虽然依旧无法挣脱,无法调动力量,但这丝松动,却让那被冻结的、濒临熄灭的0.3%活性核心,如同即将溺亡者抓住了一根稻草,爆发出最后一丝炽热!
这炽热并非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痛苦的存在感!一种对着赫卡蒂,对着这片死寂天地,发出的无声的、泣血的控诉与挑衅!
仿佛在说:看啊!我还在!我的恨!我的痛!你锁不住!有本事…就彻底碾碎我!
这股微弱却无比尖锐的“存在感”,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刺目火星,瞬间吸引了赫卡蒂的注意。
她那刚刚“净化”完夜莺、正准备将裁决目光重新投向零的终焉之瞳,微微转动,再次锁定了那个被禁锢的身影。
银紫漩涡般的眼眸中,数据流再次加速流转。“目标混沌变量出现异常波动。内部能量冲突加剧。规则禁锢出现 0.0001%效能衰减。建议:执行深度冻结协议或彻底净化,以消除不稳定因素。”
裁决的指尖,银紫色的光芒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这一次,目标明确无误地指向了零的眉心。
就在赫卡蒂的指尖即将落下最终裁决,将零这个“高风险混沌变量”彻底从存在层面抹除的刹那——
一个极其微弱、冰冷、破碎的低语,并非通过声音,而是如同早已预设好的程序回响,再次从赫卡蒂那终焉意识的最底层泛起:
…坐标…辛迪加……烙印…残响……检索…关联…
这低语,是之前卓娅残骸最后注入的混沌能量留下的“道标”信息,在此刻,因赫卡蒂即将对零(烙印的另一端)执行最终裁决,而被触发!
银紫漩涡般的眼眸中,那冰冷流转的数据洪流,极其短暂地滞涩了一瞬。无数关于“辛迪加”、“卓娅”、“烙印”、“混沌能量”的数据碎片被强行调用、关联、分析…
也就在这数据滞涩的万分之一秒内——
赫卡蒂那绝对规则的终焉视角,极其“偶然”地,再次倒映出了零此刻的模样——被透明锁链死死禁锢,胸膛核心因绝望冲击而发出微弱炽热,邪瞳凝固却燃烧着无声嘶鸣,如同被钉在虚无中的、濒死却依旧凶戾的困兽。
这个影像,与她数据流中正在分析的、关于“卓娅”、“烙印”的信息,产生了某种难以用规则解释的…重叠。
(他是…那个烙印的…另一端…)(毁灭他…等同于…彻底抹除该烙印坐标的最后关联…)(坐标…需保留…以待…后续指令…)
冰冷的逻辑链条在终焉意识中自动生成。
与此同时。
另一个更加微弱、几乎被终焉之力彻底覆盖的“杂音”,如同深埋于冰层下的尘埃,在她意识最深处,因那“困兽”的影像,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简单的词语,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属于“赫卡蒂”而非“钥匙”的称呼:
…局…长…
这声微不可察的杂音,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一粒微小尘埃,未能激起任何涟漪,却让那原本因逻辑分析而略微滞涩的裁决指尖,出现了一丝更加难以察觉的…迟疑。
银紫漩涡的旋转,似乎又慢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数据流的分析得出了结论。逻辑链条盖过了那粒尘埃的杂音。
赫卡蒂眼中那短暂的滞涩与迟疑瞬间消失,恢复为绝对的冰冷与规则。
但最终裁决的光芒,并未落下。
她那指向零眉心的指尖,缓缓下移,最终虚点向零那被规则锁链缠绕、微微震颤的暗金核心。
“基于未知坐标关联性,最终净化指令暂缓。”冰冷的意念宣告。“执行替代方案:施加‘终焉禁脔’标记。实施绝对监控。优先级:最高。”
话音未落,她指尖逸散出一缕比发丝更细、却凝练到极致的银紫色能量丝线。这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冰冷代码,悄无声息地穿透规则锁链的缝隙,轻轻点在了零那暗金核心最中央的位置。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烙铁印上皮肉的声响。
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复杂的银紫色符文,如同最精密的芯片烙印,深深印刻在了零的枷锁核心之上!符文成型的瞬间,便彻底隐匿,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零却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核心仿佛被钉入了一根绝对冰冷的、连接着某个至高意志的探针!一种无所遁形、被彻底监控、生死完全系于他人一念的绝对禁锢感,如同最深沉的噩梦,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意识!
这比纯粹的毁灭更令人绝望!
做完这一切,赫卡蒂似乎彻底失去了对通道内一切的兴趣。她缓缓收回手,周身的终焉气息开始微微内敛。
她最后回眸,那银紫漩涡般的眼眸,冰冷地扫过被禁锢标记的零,扫过昏迷不醒的夜莺,扫过这片狼藉的废墟,以及穹顶那个巨大的破洞。
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例行的系统维护与数据标记。
随后,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最终彻底消失在这片死寂的通道之中。
只留下被“禁脔”标记、凝固在原地的零,和昏迷的夜莺,以及那无声诉说着毁灭与疯狂的废墟。
冰冷的规则余威尚未散尽。而那枚深埋于核心的银紫符文,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灵魂之上。
终焉虽暂退,囚笼却已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