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防爆门在液压装置轰鸣中重新闭合，林睿涵将纳米瓷片揣进西装内袋。

电梯上升时他摸到领口沾着的冷却液，翡翠色黏液在指尖捻开竟带着海腥味。

“金库的事我来处理。“他按住陈诗韵欲言又止的嘴唇，“先把华南市场的困局解开。“

晨会上投影仪蓝光扫过二十张年轻面孔。

赵雅将连夜整理的报表铺满长桌：“刘裕特批的五千万贷款已经到账，但华南七省经销商的退货率还在攀升。“

“传统家电卖场渠道确实在萎缩。“刘谋推了推金丝眼镜，“但马老在《经济观察》最新专栏里说......“

“说我们搞线上线下联动是舍本逐末？“林睿涵突然用钢笔挑开窗帘，八月骄阳刺得众人眯起眼睛。

马路对面电器城里，长虹彩电的促销横幅正在热浪中耷拉成波浪形。

三天后的行业峰会上，马睿果然在主题演讲时摘下老花镜：“某些年轻企业家拿着国家贷款搞什么新零售，要我说就是新瓶装旧酒！“台下哄笑中他敲着茶杯，“当年我在长春一汽......“

“当年您用算盘核算生产线的时候，可没算到现在超市收银台都联网了吧？“林睿涵突然举着话筒起身。

他西装前襟别着枚青花瓷胸针，在追光灯下泛着冷冽的蓝。

现场突然断电的瞬间，陈诗韵看见那枚胸针闪过数据流般的光泽。

应急灯亮起时，林睿涵已经站在发言台前：“诸位知道现在全国有多少台正在运转的冰箱？“

他背后的屏幕突然亮起实时数据地图，各省家电数量如星群明灭：“四千八百万台，其中26%超过八年机龄。“鼠标划过某个不起眼的边陲县城时，维修点分布突然如烟花炸开，“这些沉默的存量市场，才是真正的蓝海。“

马睿摔了议程本离席时，林睿涵正指着西南某片闪烁的丘陵地带：“明天我就带团队去这里，看看各位瞧不上的'旧酒'能不能解老百姓的渴。“

吉普车在盘山公路颠簸了七个小时后，林睿涵在县电器维修铺前蹲下身。

沾满油污的柜台玻璃下压着张泛黄的奖状——1985年度先进个体户。

“您这里修台彩电能存二十个电话号码？“他指着柜台后的老式铁皮柜，那些用粉笔标注的牛皮纸袋里，居然整整齐齐码着全县七成家电的维修档案。

当陈诗韵举着摄像机追进后院时，正看见林睿涵蹲在葡萄架下，和满手油污的老师傅头碰头研究改装电路板。

夕阳给那些飞旋的螺丝刀镀上金边，她突然想起昨夜实验室里旋转的纳米瓷片。

“县城五公里内没有售后点，但每个村都有这样的能人。“深夜的招待所里，林睿涵往地图上钉满红色图钉，“如果我们把返厂维修改成......“

话没说完他突然扶住窗台，后颈的冷汗在月光下泛着青光。

陈诗韵摸到他腕脉跳得像失控的秒表，西装内袋里的瓷片隔着布料发烫。

“明天去供销社仓库。“他吞下两片阿司匹林，在县志地图上画了个圈，“三十年前这里出土过宋代货栈的陶罐。“

暴雨倾盆的夜晚，林睿涵独自站在仓库铁皮屋顶。

他手里攥着从废墟里挖出的半片陶罐，青色釉面在闪电中映出奇异的编码。

当陈诗韵举着伞找来时，他正对着手机吼：“通知研发部，把智能模块全部改成可拆卸设计！“

雨帘中亮起车灯，赵雅抱着笔记本电脑冲来：“您要的八十年代供销系统数据恢复了！“屏幕蓝光里，那些蜿蜒的配送路线突然与昨夜实验室的星图重合。

林睿涵摸出内袋的瓷片，发现那些纳米粒子正自发排列成供销社仓库的三维模型。

他突然笑起来，雨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原来三十年前就有人给我们画好了路线图。“液晶屏幕上的订单数字以每秒三位的速度跳动时，林睿涵正用美工刀划开新款家电的包装箱。

可拆卸的智能模块像块青玉镇纸，严丝合缝地嵌在冰箱压缩机上方。

“林总，央视记者到了。”赵雅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仍能健步如飞，手里平板电脑闪烁着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华南六省的经销商正在线上会议室等您。”

陈诗韵捧着青瓷茶盏进来时，正看见林睿涵将电路板浸入冰水。

纳米瓷片在茶汤里泛起涟漪，倒映着窗外如巨兽盘踞的物流车队。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这个男人攥着碎陶片时眼里跳动的幽蓝。

“让他们看这个。”林睿涵甩了甩电路板上的水珠，指尖在茶盏边缘敲出清脆的响。

监控画面里，县城维修铺的老师傅正用改锥撬开智能模块，十五秒就完成了故障诊断。

发布会现场镁光灯炸响的刹那，陈诗韵看见前排马睿手里的茶杯晃出波纹。

林睿涵背后的大屏正同步播放着西南山区的画面：改装后的三轮车载着可拆卸模块，正沿着三十年前的供销社配送路线深入村寨。

“这不是创新，是回家。”林睿涵举起从仓库挖出的半片陶罐，罐底烧制的“癸亥年”在聚光灯下泛着青灰，“三十年前的老路，现在跑的是智能物流车。”

当订单量突破五十万台的提示音响起时，陈诗韵在后台看见林睿涵扶了下演讲台。

他后颈的冷汗在西装领口洇出深色痕迹，但转瞬就被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吞没。

庆功宴设在能俯瞰全城的旋转餐厅。

陈诗韵特意换了月白色旗袍，发间别着那枚数据流转的青花瓷胸针。

她看着林睿涵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投资人之间，手中红酒杯沿始终留着半弧晶莹。

“尝尝这个。”趁众人围着智能冰箱原型机惊叹时，陈诗韵将人拉到露台。

檀木食盒里卧着六枚青团，艾草香混着她袖口若有若无的纳米瓷片冷香，“用你挖到的陶罐模具压的。”

林睿涵咬到第三口时突然顿住。

翡翠色豆沙里嵌着半枚陶片，釉面在月光下显出错综的纹路。

他刚要开口，整座城市突然陷入黑暗。

“是智能电网压力测试。”陈诗韵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笑意，她腕间的智能手环亮起幽蓝微光。

露台玻璃幕墙突然变成实时数据屏，千家万户的电器运行状态如星河坠落人间。

林睿涵的喉结动了动。

那些明灭的光点里，有七十二个村庄正在接入他们的云服务平台，三十年前供销社的配送路线在数字地图上重焕生机。

突然亮起的灯光惊飞了露台的鸽子。

陈诗韵的珍珠耳坠在空中划出银线，她发现林睿涵掌心的陶片不知何时拼成了完整的地图。

纳米瓷片在西装内袋发烫，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

庆功宴散场时已是凌晨三点。

林睿涵在电梯里解领带，金属轿厢倒映着他眼底的血丝。

陈诗韵突然按了紧急制动键，在骤然静止的幽闭空间里踮起脚尖。

“庆功烟花。”她将U盘插进控制面板，顶楼停机坪的实时画面瞬间铺满四面镜墙。

二十八架无人机腾空而起，在云端拼出供销社的老标识，青花瓷纹路里流动着实时订单数据。

林睿涵的轻笑震得陈诗韵耳膜发痒。

他后颈的冷汗浸湿了真丝领带，却还记得用指腹抹去她嘴角的青团残渍。

无人机变换阵型时，那些闪烁的光点突然与记忆里实验室的星图重合。

狂欢持续到东方既白。

当最后一位投资人醉倒在香槟塔旁，林睿涵独自站在碎满晨曦的数据屏前。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纳米瓷片在掌心排列成警告的三角符号。

“林总，华北市场的周老板刚发来邀约。”赵雅的声音从内线电话传来，背景音里混着物流车的轰鸣，“但法务部发现......”

话没说完就被刺耳的电流声切断。

林睿涵转身时碰翻了青瓷茶盏，褐色的茶汤在报表上洇出省界轮廓。

他忽然想起马睿离席时摔在主席台上的议程本，扉页公章盖得比平时深三分。

陈诗韵抱着薄毯找来时，正看见林睿涵对着破碎的陶片出神。

晨光给那些锋利的断口镀上金边，仿佛三十年前埋进黄土的商队仍在等待接力的火把。

“供销社仓库的挖掘许可批下来了。”她把醒酒汤放在堆成小山的订单上，“但文物局要求我们派个懂宋瓷的顾问。”

林睿涵突然用瓷片划破指尖。

血珠滴在茶汤绘就的地图上，恰好落在他们尚未触及的西北要塞。

纳米瓷片在西装内袋疯狂震颤，频率与楼下来装货的智能物流车产生共振。

当城市完全苏醒时，第一辆满载可拆卸模块的货车正驶过跨江大桥。

林睿涵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后视镜的反光在江面拉出银链。

他不知道某个高速服务区里，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用望远镜记录车牌，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与马睿专栏相同的IP地址。

陈诗韵将温好的青团放进恒温箱时，听见林睿涵在会议室笑骂：“让那些盯着财报的人等着看，真正的战场在...”后面的字句被无人机的轰鸣碾碎，她只看见玻璃幕墙上映出的男人，正用带血的手指在省际地图上画出一个发光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