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时，杜仲正趴在桌上，额头抵着那本摊开的《葬经》，口水浸湿了“九渊“二字。他的后颈处，铜钱胎记溃烂的伤口里，一条青铜蜈蚣探出半个身子，百足轻轻拨弄着他的发丝，像是在弹奏某种古老的算盘。
“喂，书呆子！“阿碧一脚踹开房门，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喝药了！“
杜仲猛地惊醒，圆片眼镜歪在一边，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阿、阿碧姑娘，这...这是？“
“毒药。“阿碧翻了个白眼，“趁热喝，喝完赶紧死。“
杜仲接过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顿时整张脸皱成一团：“这...这怎么是辣的？“
“老娘往里头加了二两砒霜，三斤辣椒面。“阿碧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他被呛得满脸通红，“怎么，嫌难喝？“
“不...不是...“杜仲硬着头皮灌下去，喉咙火辣辣的疼，眼泪都快出来了，“多谢姑娘...咳咳...救命之恩...“
阿碧哼了一声，伸手突然揪住他的耳朵：“少废话！你昨晚说梦话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什么'九空切口'，到底怎么回事？“
杜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铜钱胎记里的蜈蚣突然剧烈扭动起来，一节节青铜身躯从溃烂的皮肉里钻出，带出腥臭的脓血。杜仲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合，吐出一串古怪的音节：“癸酉...卯时...三刻...归墟...“
阿碧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你...你中邪了？“
杜仲的双手突然抓住自己的喉咙，指节发白，像是要掐死自己。他的眼球上翻，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白，声音变得沙哑而陌生：“逆时...者...死...“
“砰！“
房门被踹开，郑怀仁的断臂处缠着染血的布条，左手里攥着把生锈的剪刀。他大步上前，剪刀直接刺向杜仲后颈的蜈蚣！
“啊——！“
杜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蜈蚣被剪刀钉在桌上，百足疯狂划动，刮擦出刺耳的金属声。它的腹部吸盘里嵌着的铜钱开始脱落，每一枚落地的瞬间都炸开一小团青烟，烟雾中浮现出零碎的画面——
一个穿着九空派黑袍的幼童，跪在青铜鼎前，后背被烙上铜钱胎记...
“这是...你的记忆？“阿碧震惊地看着那些画面。
蜈蚣挣扎得越来越弱，最后“啪“地断成两截。杜仲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道袍。
“...我是九空派的祭品。“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三岁就被种下'算虫'，用来...计算九渊开启的时间。“
阿碧的绣花鞋无意识地碾着地上散落的铜钱：“所以你能预知凶吉？“
“不是预知。“杜仲苦笑，“是虫子在啃食我的记忆...它吃掉的片段，会变成未来的画面...“
郑怀仁的独臂突然按住杜仲的肩膀：“林小满...在哪里？“
铜钱胎记的溃烂处渗出一滴银血，在桌面凝成个模糊的箭头，指向北方。
正午的日头毒辣，阿碧蹲在井边刷洗沾血的绷带。绣花鞋上的东珠不知何时裂了道缝，透过缝隙能看到里头有微缩的亭台楼阁——赫然是1937年的南京城缩影。
“见鬼了...“她抠了抠东珠，里头竟传出遥远的哭喊声。
杜仲虚弱地靠在廊柱上，看着郑怀仁用断臂处的布条蘸水，在地上画出一幅星图。布条浸湿后，断口的血肉里竟伸出几条细如发丝的青铜枝桠，触碰地面时发出琴弦般的震颤。
“你在...干什么？“杜仲问。
“听。“郑怀仁的独眼盯着那些枝桠，“她在求救。“
青铜枝桠突然绷直，指向阿碧的绣花鞋。三人同时转头，只见东珠的裂缝正在扩大，南京城的幻象如流水般溢出，在地面铺开——
血色的天空下，九口悬棺吞噬着奔逃的人群。而城墙最高处，完全玉化的“郑怀仁“正举起一枚发丘印，印下压着个虹发少女...
“林小满？！“阿碧失声叫道。
幻象突然扭曲，一道白虹贯穿天际。2015年的故宫地库里，白大褂女子猛地睁开眼睛，虹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她胸前的伤口愈合处浮现出星图纹路，与1934年的第十棺上的铭文一模一样。
“时间...不对...“杜仲突然抱住头，铜钱胎记里又钻出半截蜈蚣身体，“九渊...在骗我们...“
郑怀仁的青铜枝桠突然刺入东珠裂缝！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阿碧看到自己的手正在玉化，杜仲的道袍变成寿衣，而郑怀仁的断臂处...钻出了林小满的银发！
“抓住我！“
虚空里传来林小满的喊声。三人同时伸手——
“轰！“
东珠彻底炸裂，强光吞没了整个院子。等视线恢复时，他们站在一条青铜甬道里，两侧墙壁上嵌满跳动的心脏，每颗都刻着发丘印的纹路...
2015年，故宫地库。
白大褂女子的虹发已长到腰际，她推开满是血手印的隔离门，踉跄着走向中央的玻璃展柜。柜里陈列着半块青铜残片，表面浮动着银血绘制的星图。
“找到...你们了...“她轻笑，指尖穿透玻璃，触到残片的瞬间——
1934年的青铜甬道剧烈震动！
阿碧的绣花鞋陷进地面突然出现的血泊里，杜仲的铜钱胎记自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癸酉年除夕“。郑怀仁的青铜枝桠疯狂生长，在头顶交织成林小满的脸...
“欢迎来到归墟。“
银发少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里是时间的坟墓。“